苏子越到办公室后李姐还没来。
早晨的话，一般李姐都是最早到办公室的，因为她要送萌萌上学，然后直接来上班，每天基本七点刚过就到单位了。每次等苏子越他们到办公室的时候卫生也打扫好，热水也打好了。中午的话，姐夫单位离得远，中午不在家吃饭，娘俩吃饭就比较简单。萌萌中午上学不用送，跟同学一起走就行。李姐每天中午会在家休息一会儿，基本上每天都是踩点来单位，今天也不例外。
“来啦李姐。”苏子越跟李姐打招呼。李姐带着戴口罩，眉毛上结了一层白霜，进屋后慢慢开始融化成水，再变成雾，映得脸上亮晶晶的。
“嗯呢！诶呀这天，可真冷！一会儿咱们去市场可得多穿点儿！”
下午两点多，这是市场一天之中人流量最少的时间，当天领导就要求他们把新建农贸大厅的事情通知到老百姓，除去一些手里有活儿走不开的，剩下的都派到市场去跟商户沟通这件事。碰到好说话的、爱随大流的，这事儿就比较简单，但凡碰上个茬子，就麻烦了。
去跟谁家沟通都是抽签定的，毕竟是小地方，大家往上数两辈不是亲戚就是邻居，有些事儿不大好意思直说，不如抽签定了，轮到谁就是谁，这样也公平。
小杜琢磨着跟苏子越换是因为他刚来这儿工作的时候跟卖猪肉老李的闹过矛盾。当时他就买一根排骨还让人剁成一段一段，老李不乐意就说了一句“我白给你得了？”说实话，像小杜这样的买法，没挨揍都算他走运。老李在街里卖了很多年猪肉，人也长得豪放，体格子装得像头牛，大冬天的也从来不穿棉袄，纯靠一身膘就能过冬。这样一号人物，说实话瞪起眼来是挺唬人的。小杜没见过这架势，吓得再没敢去买猪肉。
这会儿小杜心里也有点打鼓，过来找苏子越说，“子越，要不一会咱俩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我听人说老李之前道上混过的……”其实他也有点不放心苏子越自己去。
苏子越笑笑，“也行，那一起吧。”他倒是无所谓，说到底他们这些小公务员无非就是个跑腿的，真要有什么问题为难他们也没用。
破旧的大楼常年散发着食物衰败的味道，生肉味儿和烂菜叶子的味道混杂到一起，令人头晕目眩。好在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苍蝇多到会在空中发生交通事故，然后双双坠落到刚切好的猪肉上。
苏子越和小杜踏进大厅，地下满是化了的雪水，一踩一个泥脚印，还是黏的，直让人恶心。
门口这两家是卖调料的，大部分调料都是自己用机器磨的，香料独特的辛辣味道在鼻子里炸成烟花，呛得人想打喷嚏。再往里走是卖菜的，有好几家，但是蔬菜的品类几乎没有分别。你比着我，我看着你的，就为多挣那几毛钱。继续往里走是卖豆腐的，这个小镇周边的村子好多都以做豆腐为营生，这儿的豆腐倒是十分醇香，跟别的地方味道都不一样。再往里走才是卖猪肉的。
大概是为了使猪肉看起来更新鲜，店里的灯是偏红色调的，散发着幽幽的猩红色的光，让这个店看起来像是妖怪的老巢。老李就闭着眼睛半躺在店里的大椅子上，旁边放着收音机，滋啦滋啦的，听不清声音。
苏子越先开口道：“老板？”
老李没起来，半睁着眼睛盯着他俩说，“买肉啊？要哪块？”
小杜不动声色地拽了苏子越的衣角，然后深吸一口气，往前凑了一步挡在苏子越身前说，“那个，我们是……我们是来通知你，咱们要建新农贸大厅了，问你考不考虑搬过去。”小杜一口气说完，涨的满脸通红，然后朝苏子越点头，示意他别怕。
老李依然瘫在椅子上，抖着腿，来了一句：“就这？”
小杜跟苏子越交换了个眼神，硬气地说：“对，就这。你也不用不服气，咱这都是照规矩办事，你要是……”
“哎呀行了行了，小兔崽子一天这么磨叽呢！”老李冲他们摆摆手，一副赶苍蝇的样子，不耐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