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一日过,到了入暑时,陈颖芝生了个儿子,小舅舅开心的要命,自迟家二老去了以后,这是阖家的大喜事,众人都决议满月酒要大C大办,添添喜。

    办酒那天,从外面请了几个有名气的厨子来,为了争脸,连西洋厨子也来了一位,云瑶看着好奇,围着人家转了一圈,正跃跃yu试将学校里学的那几句拿来试试,不妨她一句“hi”说出口,洋厨子却回了一句字正腔圆的“你好。”

    云瑶乐不可支,转头见迟相蕴正下楼来,她赶紧跑到边上去,说:“母亲,你瞧,真有意思。他在说我们的话呢。”

    从前在天津,迟相蕴见过不少中国通,倒不觉有什么,如今她身子重了,今晚吵闹,不便来前楼了,心里担心贵客多,只叫她今日要注意规矩。

    云瑶一叠声应了,还是青天白日,家里人来人往的忙着预备晚上喜宴,云瑶瞧着新鲜,眼睛忙个不停,看来看去。

    迟相蕴见她终于活泼些,心里好受许多。自从回了迟家,虽然大人没有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眼见着,她人瘦下去了不少,半大的孩子就要替父母担忧,迟相蕴心里不舍得,挑了一个下午把事情同她说了。

    那日下雨,午后凉沁沁的,细雨朦胧的日子,正适合睡一整日,学校里放假,她吃了饭,没有忘记要去练字,外面的芭蕉叶遭受不住,噼里啪啦的往地上落下大大小小的雨珠,云瑶正在哥哥们的书房里抄经书。

    这是先生的功课之一,每十日抄一卷经,最能平心静气,书法一道,正讲究一个宁静致远。

    迟相蕴来时,她已经写满两页纸了,要翻页,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母亲。

    她今日穿一件藕sE的裙子,极素净,脚上却是一双葱绿的平底鞋,是个极具风韵的美人,岁月只会平添她的气韵。

    云瑶看着她,不由地感叹说,“您可真美。”

    迟相蕴一笑,扶着腰走进来,她冲nV儿招招手,“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云瑶顿了一下,一滴饱涨的墨落下,顷刻间晕开一大片,这半张纸的字都不能用了,放下笔,她略显僵y的走到迟相蕴旁边坐下,“有关父亲的?”

    她竭力使脸sE平静,没有波澜,但知子莫若母,迟相蕴怎么会看不出她眼底里的不安,她的眼神越发温柔,“是,是有关你父亲的。”

    “你知道的,我与你父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缘,十多年前我去天津治病,遇到了你父亲,那时候你外祖不同意,把我关在房里,我不吃不喝好几日,把你外祖母吓到了,就这样,我嫁去了天津。你可知道我原要嫁给谁?”

    “谁?”

    “你裴叔叔。”

    云瑶吃了一惊,她见过裴成敏,那一回在帅府喝茶,有位太太话里话外的,总是针对母亲,云瑶不高兴要替母亲出头,却被她拦下了。那晚回家时,门外停满了汽车,她与母亲外下走,有个男人正拾阶而上,那是个温文尔雅丰神俊朗的男人,擦肩而过时,云瑶明明见他看了母亲一眼。

    后来她把这件事学给舅母听,才知道假如没有云淞,这位才合该是她的父亲。